我是处 女，可是我不纯洁（上部）

宇宙疯子

“这事儿当时都轰动了，能不知道吗？这是内两人没玩好，活该倒霉！……放心吧我不至于这样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我T M换了好几个款儿了，你就别婆婆了。”可欣微皱眉头，有些不耐烦的说道。

我愣住了。

5年前的可欣，永远是一副轻轻微笑的表情，或许神情冷淡，但是，却从来没有和我不耐烦过的……

我对她而言，或许，只是过去的一个累赘吧？

我真傻，我现在才想明白。可欣不愿见我必然是有她的理由的。她不愿意看见我，因为，她不想通过我而望见那些悲伤的过往，亦不想在我面前难堪。她只是想脱离过去罢了——一如我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汤嘉铭……而今，我对她穷追不舍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过去的，终究是过去了的，再往回找，还能找回当初的一切吗？

是的，我只是她记忆房间里的一片碎瓦，我没有权利擅自出现在她的面前、强迫她再去进行一次回忆的。

那种回忆，于我就已经苦不堪言了，每一次回忆，便像是经历了万箭穿心般的煎熬，而她，可欣，经历的那些苦痛更甚于我百倍千倍，又怎么会愿意再去回忆？

她不过，是用这种不耐烦和漫不经心，来掩饰心中的伤痛，而已了。……

我竟然，如此愚蠢……

我们又彼此沉默的呆了会，可欣的电话响了。

 

她很优雅的按下了接听，然后，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话，便挂了电话，对我说：“还有事儿呢，走了啊？……”

我微笑着看着她，点点头。然后，我站了起来，说：“可欣，姐们儿一场，让我陪你再走一段……”

然后，我叫来了服务员，把账结了。陪她一起走出了咖啡厅。

我们从黑牛城道往友谊路的方向走，彼此沉默。走了一会，可欣停下了脚步，冷漠的看着我发呆。

我也看着她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……”她摇摇头，忽然，很温柔很温柔的冲我笑了一下，然后，她靠近我，紧紧的抱住了我……

“七七，我说过，人生是有希望的。只要活着，就有希望……你好好保重吧，别再打我电话了……”

我的眼睛模糊了，我也紧紧的抱着她，她很瘦，身体很柔软，并且，身上飘着淡淡的迪奥香水味道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千言万语涌到嘴边，最后，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……可欣，你就这么的一直往前吧，不要再回头看了……我给不了你你所想要的那种幸福，亦无力拯救你于茫茫人海之中……我始终是如此的无力，如此的怯弱。我什么都无法做，我什么都做不了……

“可欣……我们还会再见吗？”

“……我想……应该不会了吧？”她笑笑，笑着笑着，眼泪模糊了眼眶……

“可欣，你自己多小心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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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恩……”她点点头，伸出手，握住了我的，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开始寒冷了，我们彼此都十指冰冷，我们紧紧的握着对方，可是，我们谁都温暖不了谁……

“我走了……你也回吧……”说着，她伸手拦了辆车。

一辆夏利自路中间开了过来，停在了我们旁边。

可欣打开车门，站在车门旁边，转头，再次冲我笑笑，用略带嘶哑的嗓音说道：

“七七，你记住了，甭管哪天你变成什么样了，千万别学我！……88！”

我眼睁睁的看着车子一路开远，马上就消失在了滚滚的车流之中。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马路边，身边不时飞驰过几辆汽车。带起一阵尘土，扑面而来。这一刻，我想到的竟然是：如果，我和穆自安还在联系，那就好了，这样，他就能过来接我了。顺便……陪我去酒吧，一边喝酒，一边陪我聊天，安慰我……

我甩了甩头，有点无奈。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？这种时候，我竟然想到的是穆自安？只怕，我是习惯了他在友谊路接我放学的日子、现在一下子脱离了，有些难以适应吧？
不过是习惯而已的，没什么值得惊奇。

我的生命就是如此了。每天，都会有很多人出现，每天，也会有很多人离开。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太多太多的人了，可是我的心太小，我盛不下他们的……就让他们，就这么的……离开吧！……
我打了车，独自去了暮色往事。我想，我需要一个人，静静的呆一会。

 

当我到达暮色往事的时候，已经晚上10点多了。

我拿出手机，发现有一条信息，我打开，发现是尹哲一发来的。他说：苯苯，我不在的时候，你好好照顾自己，我会想你的，呵呵。

我拿着手机，找了个靠近角落的地方，独自要了4瓶啤酒，然后，给他回道：我会的，放心吧。

酒吧里，放着一首略微忧伤的英文歌曲，叫做《Bomm》，我跟着节奏，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，然后，我的记忆之门，终于在封存了这么久以后，再次打开了……

那年，我16岁，上中专二年级。那年，我有一个正式的交往了3年多的男朋友，叫做，杰。

杰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，也是我唯一真心喜欢过的男人。我不知道那种年少时纯纯的感觉能否称之为“爱”，我只知道，自他以后，我再也没有为谁如此的心痛过。包括汤嘉铭。

那年，杰19岁，那年，杰很瘦，很高，183，只有130斤。还有，还有，那时候，杰也很帅，不是汤嘉铭的略带沉郁的帅，也不是穆自安成熟稳重的帅；不是尹哲一明朗淡漠的帅，也不是林阳光俊逸的帅……那是一种玩世不恭的帅，一种不屑的自负的帅。就算他不说一句话，随随便便站在哪里，也一样会显得分外惹人注目，分外讨人喜欢。时隔5年了，杰的容颜已然逐渐在我脑海中模糊了，此时回望过去，方才觉出时间的无情。当初那么刻骨铭心的，如今，竟然和朦胧的梦境一般，不再清晰、也不再痛彻心扉了……

最后一次见到杰，是个初春的傍晚，那天，我穿一件白色上面印小熊的T恤，宽松浅色牛仔裤，白色运动鞋，和杰手牵手走在桃花园的小道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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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的余辉把他的侧脸映出一层金色光晕，额头处的几缕刘海也散出金色光泽，他低着头沉思着什么，不说话。我看着他无比俊逸的五官轮廓，心里一阵悲痛。我低低的问他：“杰，真的不告诉我吗？”

他转过头看着我，眼里无限怜爱。可是转瞬间便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冷漠，淡淡的回答道：

“……不能……”

“你瞒着我，就能解决了？”

“不能解决。但是决不能拖累你。”他无比坚定的说着，又转过头，看向了远处。

我也随着他看向远处。那里，是河流无限延伸的与天交融的尽头，夕阳和晚霞沉沉落入其中，激起一片金色桔色紫色的涟漪，城市建筑已经那么的微不足道了，只有天空是一如既往的，空茫，宁静。

“七七，”过了会，他又低低开口道。

“恩？”我看看他，有些迷惑。

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……如果哪天，咱两再也不能在一块儿了，……你要照顾好自己，别让我担心……知道么？”

我的眼睛瞬间就模糊了。我停下脚步，硬硬的把那些泪水吞回心里，不让它们流下。可是我的心早已经江河泛滥成灾，波涛汹涌了。我定定的看一直微低着头的杰，忽然一种不详预感涌上心头。可我一直保持着嘴角上扬的那个弧度，很慢很轻的对他说：“好啊，会的……。会的。”

他皱皱那高挺的漂亮鼻子，忽然冲我坏坏的笑了下，问：“哎，怎么总这么好说话呀？盼着我早点闪，你好找别的小男是吧？……哼！~~”

我一下子笑出来，轻拍他一下，说：“你别贫！”

他也笑，紧紧握着我的手，忽然问：“七七……我能抱抱你么？……”

我楞了下，点了点头。

“你看你那样儿，跟上刑场去刀山进油锅似的？看这小眉毛皱的~~”说着他抬起手弹了我额头一下，然后又轻刮我鼻头，一个劲笑我，道：“小倍儿倍儿！（注：bei er，二声，天津方言，打意为傻子、缺心眼等）~~”

我也笑，不知该说什么，越看他就越是从心里喜欢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？那么的柔软，那么的轻盈，可又那么的坚毅，那么的厚重。让人觉得心里满满的，不停荡漾，情如水般缠绵悱恻，让人就想溺死其中，永不超脱！

“傻笑什么呢？”他低低的问我。

我才缓过神来，摇摇头。然后他伸出手，轻轻的将我揽入了怀里。

——那种感觉啊——人生中的第一个和异性的相拥，像是突然一股暖流“哗”的一下冲入身体，侵入心灵。又如一下子触碰火与冰的边缘，然后“劈啪”一声让我一个战栗。然后我便微微颤抖着，心跳一个劲的加快，觉得那股暖流由内至外，不停的穿过我肌体皮肤，奔腾着向外涌去。我一片眩晕，觉得脸上微微发烫起来，完全不知该怎么办。……怎么办，怎么办。……就这么的沉溺其中吧，让我就这么死去，留得最美好之挽歌随风飘扬。桃花，那都是为我们而绽放的吧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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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我也伸手，轻轻抱住了他……然后，慢慢用力，紧紧搂住，生怕把他丢入人潮汹涌的红尘之中，再也找寻不到；生怕他会因为尘世的喧嚣而再受一丁点伤害，痛苦迷茫……我就想那么的守护着他，永生永世陪伴在他的身旁，快乐时，富裕时，寂寞时，孤苦时……分享着人生之喜乐盈润，欢喜得饱满得娇艳欲滴；分担着命运之坎坷贫乏，拉扯着鼓励着誓不低头……
可是，这些，都会是真的么？都是……可以长久的么？

我依在他的肩膀上，听着他一下一下强有力心跳。我的心也和他的一块跳动着，慢慢的节拍竟有了一致，于是我便觉得，我和他，原来是一体的。原来，是不能够分开的……。
然后，我听见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，轻轻的，低低的说：

“七七，……我——爱——你……七七……等你到了22岁，我们就结婚吧？……七七，我要陪着你，护着你，一辈子都爱你…………”

我笑起来，眼睛弯成一条桥。我转头看他，他也正看着我。忽然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那些无用的、多余的言语了。我们是这么的默契，这么的心有灵犀。仅仅一个眼神的交换，就已经足够了。我们那么那么深的把对方刻进自己的心里，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。还能再如何呢？

我们一起走到石凳前，他用手掸了掸土，和我一起坐下。然后他指着一棵桃树，笑笑的说：“你啊你，一直说能把这棵树画出来。你看你，现在画了么？别说树了，连个叶儿都没见着~~ 我看你什么时候能画完它！~~”

 

我立刻笑起来，理直气壮的说：“谁让你总让我学习的？！~~ ”

他也不再说话，只是一直看着我，淡淡的笑。揽着我的肩膀，过了会才柔声道：“又快到你生日了吧？这次想去哪玩？……今年能送你东西了吧？都16了，你们家人再管你这么严我找他们决斗去~~”

“嘿嘿……算了吧，吃顿饭就成了。我想去看海，要不你带我去秦皇岛吧？一天能回来么？”我下巴靠在他肩膀上，看着他，一只手绕过他的颈，轻轻抚摩着他的耳垂。

他无奈的点了下头，道：“能！~~ 能回来！~~ 坐车到了绕马路跑一圈再坐回来，决来得及！~~”

“去你的！~~”我轻推他一下，闷闷不乐起来，“为什么呀？~~ ”

“为小米！~~”

“呃？”我没反应过来，楞了下。

他看看我，特正经的问道：“一只小鸡，为什么？”

“为什么呀？”还是没纳过闷来。

“为（喂）小米呀！~~ 说你苯你还谦虚~~”说着又伸出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下。

“你？！……。”

“行了不闹了，”他抱紧我，收起笑，“到时还是咱俩，带上可欣——别让她再带那些苍蝇蚊子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啊！~~ 看着就堵心！~~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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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都什么呀？”我又笑起来，“看你那屁样儿！”

“本来就是！每次咱一吃饭她就得带一个，每次带的还都不一样！你说你带个好的？就不，偏得带个内样的！——靠！她算是让我知道什么叫树林大嘛鸟都有了！~~”他越说越来气，眉头微微皱着，较起真儿来了！

我越看他这副表情越觉得好玩，一个劲“咯咯”乐，道：“那你倒是给她找个好的呀？呵呵，站着说话不腰疼啊？~”

他也笑，忽然幽幽叹了口气，道：“这个陈可欣，越来越不听咱俩劝了……再这么折，早晚出事儿！~~”

我的心“咯噔”一下沉了去，脑袋“嗡”的一声，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一下子包围了我。我强做镇定，恢复了面无表情，看他，忽然道：“闭上你的臭嘴！你们俩谁都不会出事！再一天到晚瞎说我不理你了！”

他的脸也迅速沉了下去，定定的看我，只是看，不说话。

那一刻，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，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现实中，而是在梦境中与他一起——因为现实中的他已经不复存在……

那种感觉竟让我一下子毛骨悚然起来！我不敢再想下去，瞬间就已经泪眼模糊了。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，呆呆的和他对视着，久久，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，小声嘟囔道：“你们都不会有事儿的！……你们都不会有事的……”

 

 

他也紧紧抱住我，那么的用力，那么的用力。仿佛要将我揉入他的身体里。他从来不曾这样的，我知道，这次的事情，恐怕真的严重了。

可是，我还是想不到，那一次，终于，成了我们的诀别。……
……

那之后，杰便杳无音讯了。打他的呼机不回，家里的电话没人接，去他家也从来没有人在。

一个月以后，我接到了警察的问讯通知。

那是五月中旬的一天，阳光明媚，气温温和。当时是“电路基础”课，我正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宁，突然看到教导主任站在门外敲门，问讲台上的老师：“你们班有一个叫张美琪的吧？”

老师就问：“咱班哪位同学叫张美琪？”

我楞了下，看到了站在教导主任身后的两个警察。于是便站了起来，一脸平静的说：“老师，我叫张美琪。”

教导主任冲我点点头，表情严肃得可怕，沉声道：“来一下！”

全班同学都用惊诧的眼光看我。我低下头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但我还是忍住了，默默把桌上的书本纸笔一股脑全塞进书包，看看同桌的那个女生，扬起嘴角冲她笑了下，然后，头也不回的跟教导主任走出了教室。

问讯是在学校附近的派出所一个小办公室里进行的。那两个警察也不说话，一直用严厉异常的眼神看我，我坐在椅子上，面无表情的跟他们对视。

可这些镇静都是装出来的，我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不至于颤抖，心脏却管不住的“噔噔”跳个不停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，我没有做过任何触犯国家法律的事情。我只是本能的直觉，这事儿和杰有关。杰，你现在在哪呢？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你又到底做过些什么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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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会，其中一个微胖的警察开口说道：“今天叫你过来，主要是协助调查，别有什么心理压力，知道什么说什么，但一定要实话实说，知道了么？”

我扬起嘴角笑了下，轻声道：“我没心理压力。”

他看了另一个警察一眼，用笔敲了下桌子，说：

“姓名？”
问讯开始了。
“张美琪。”我声音平静，不带感情。
“年龄？”
“16。”
“性别？”
“……”这还用问么？难道你连男女都不分了？我没说话，从心里蔑视他。
“家庭住址？”
“南开区……”
……
依次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，然后，他们开始切入正题了。

“认识周宇杰么？”
“认识。”
“什么关系？”
“男女朋友关系。”

“……”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看我，停了会，继续问道：“怎么认识的？通过谁？认识多长时间了？”

“自己认识的。认识三年多了。”

“自己认识的是怎么认识的？”他皱了皱眉，有些慍怒。

“就这么认识的。”

他突然大声嚷道：“就这么认识的是怎么认识的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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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吓了一跳，哆嗦了一下，倒更加平静了，笑道：“他在大街上看我顺眼，我也看他长的帅，然后就这么勾搭上了，怎么了？”

他恢复了面无表情，继续道：“有没有通过他认识其他的人？”

我想了想，说：“除了一个叫起子的还熟点，其他几乎没见过。”

“起子？”他皱了皱眉，“真名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干什么的？多大？”

“不知道。多大看不出来。杰说他24，我看他像42的。”

他依旧面无表情，问：“长什么样？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么？”

我仔细回想了下，摇摇头，道：“长的忒难看，整个一毁坏市容。您要在大街上看见一长相巨奇特、身材巨‘美好’的，甭问，肯定就是他。……至于明显的特征么……好象在手腕上纹着一个什么字儿……”

“什么字？”

“……好象是个‘忍’字，纹的也随人，巨寒碜。歪歪斜斜的，听杰说好象是他自己刻上的。”

“自己刻的？”

“恩，自己刻的。”我点点头，“据说好象是有次跟人打架，打不过人家，结果自己找了块板砖把自己给拍了，然后在医院躺了N天，然后好了，一生气就给自己胳膊上刻了个‘忍’字……”

两个警察看看我，忽然不约而同的笑了下，其中一个还摇摇头，继续问我：

“那你觉着他这人怎么样？平时都爱干些什么？”

“这人吧……挺神的，整天玩深沉，楞充自己有多玩闹，其实就一草包。最大爱好就是骗小女，就他那样的，也怪了，还真就把一批小女都忽悠的一楞一楞的……别的不知道了。”

“哼哼，”那个警察冷笑了一下，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，“知道周宇杰平时都干什么吗？”

“上学回家呗，反正他是不敢上街泡小女的！”

“你们在一块时呢？”

“搂搂抱抱卿卿我我，……反正就是谈情说爱呗……”我耸耸肩，有些无奈。

“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？”

“那还用说？又高又帅又温柔又体贴又孝顺……好人呗！……”

说着说着，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。只一下，竟让之前的故作轻松全部崩塌瓦解，我的灵魂就这么的沉了下去，一直一直的往下沉，犹如坠入一片黑暗的荒漠般绝望。想着杰的音容笑貌，想着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，就这么的泪眼模糊了。

但我没有哭。我依旧保持嘴角上扬的那个弧度，睁大双眼直至视线由模糊慢慢回至清晰。

警察再次看看我，意味深长又像是随意的开口问道：“你们这么小就谈恋爱，家里管吗？”

我想着这句话的分量和目的，也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：“他们家不管，我们家不知道。我妈要知道了你们就看不见我了，就得去我们家锅里找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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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爸呢？也管这么严？”
“……我没有爸爸……”我表情僵了下，随即恢复自然。
“你爸爸呢？”
“和我妈离婚了。……那时我还特小呢，所以多了您也甭问了，问了我也不知道。~~”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贫。

“知道周宇杰在外面贩 毒么？”
“…… 什……什么？……什么？！……”我连问了两声“什么”，都岔音了，只觉脑袋“哄”一下就炸了，眼前金星乱颤，坐在椅子上晃了两晃，头脑一片空白……

过了好一会，我才强定住心神，稳了稳，然后努力告诉自己说：这不是真的。就算是真的，也肯定是他被人利用、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，一般这种情况只要坦白招待了是不会有什么事的。对，不会有事的。杰的为人我很清楚，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。

我试探着低声说：“您……您是不是弄错了？……”

“你们平时都去哪玩？”他所答非所问的蹦出另一个问题来。

“……”我还蒙着，完全搞不懂什么状况，又缓了好半天，才开口道：
“台球厅，滚轴厅，迪厅，溜冰场，游戏厅……是玩的都去……”
“一般都去哪个滚轴厅？”
“银河，飞毛腿，巨星。……以前总爱去巨星，后来嫌人少不好玩，就不去了……”
“迪厅呢？”
“My迪。”

 

 

“玩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这期间他跟什么人接触过？”

“……好象没有……我们在里面从来不惹事，玩会就走了，一般也就两三个小时。……”

“你们都跟什么人一块去？”

“……一般就我们俩……”本来我想说和可欣，但又怕警察给她添乱，于是做了个抹零两可的回答。

“最近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？”

“我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。找都找不着，突然就消失了。”

“消失之前呢？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、在哪？”

我有些哽咽，将头转向了窗外。这时已经下午三点了，学校已经放学了，再不回家，姥姥又该唠叨了。可是杰呢？他这么久了都不回家，难道没有人担心过问吗？

“……最后一次，是4月10日晚上，在桃花园。他接我放学，然后一块去玩儿……”说着说着我说不下去了，吸了下鼻子，决定沉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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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特别的事？……态度语气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？……当时还有别人么？……。他没跟你交代什么？”

我一个劲摇头，咬咬嘴唇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：

“没有。”

两个人都沉默了。不会其中一个将一个笔录本递到我面前，平静的说：“这是今天的笔录，你看看，没什么问题在最后面签个字。”

我根本无心看那些字，只扫了两眼便歪歪斜斜的签了自己的大名。警察点点头，说：“行了，你可以回家了。以后我们再有什么问题再找你吧。”

我坐在那不动，静静的看他们将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，其中一个还拿了门钥匙准备离开。

“还有什么事么？”另一个看看我，问。

“杰到底出什么事了？……严重么？会被判刑么？……他现在在派出所么？保释他可以吗？……”我一股脑问出一堆问题，声音微微发颤。

警察将一些文件放进铁柜子，说：“这回不是判不判刑的问题了。……多了我们也不能告诉你，现在他妈妈住在市中心医院，你去看看他妈妈，问问她就知道了。”
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派出所出来的。当时已过了放学时间，学校附近的菜市场逐渐热闹起来，太阳正挂在西边半空，要沉不沉。天蓝的那么纯粹，没有一点瑕疵，可我的心却已经阴云遍布了。我拖着沉重的双腿，站在车站和学校大门之间的路边上发呆，种种和杰一起的快乐美好片段闪现眼前。杰是那么好的一个人，连打架都很少，怎么会去贩 毒呢？贩 毒，意味着什么？贩 毒的结局又会是什么？

 

不清楚到底站了多久，忽然想到了可欣。我几乎用跑的颠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，拿起公用电话拨通了可欣的传呼，给她留言到：有紧急事情，速回电。

刚刚放下电话不久，电话便回响了起来。我颤抖着拿起话筒，颤抖的、前言不搭后语的轻声说道：

“可欣？我去找你。你赶紧去国际大厦门口等我。”

然后，我揣着兜里仅有的20元钱，打了辆黄色面包车直奔国际大厦而去。

我拿出化装包里藏的烟盒，抽出根红云。我一根接一根的吸烟，一直吸到烟盒里空了，车子开到了国际大厦，才稍稍平稳了心神。

再见到可欣时，我吃了一惊。可欣依旧美丽得近似虚幻，依旧画着黑黑的眼线和深蓝的眼影，连睫毛都是蓝色的。那天她披散柔顺长发，穿一件当时还未流行起来的紫红色带浅梅色暗花的镂空纱质小衫，领口一直拉到肩膀处，露出凛冽锁骨，袖子上半部紧紧包裹着胳膊，到了靠近肘处一下子散开呈复古荷叶式斜斜垂下，小衫下边也是斜式荷叶边，隐隐露出纤细白嫩的腰肢；下边一条复古青藏色低腰小喇口牛仔裤，脚指甲也是紫红色的，娇艳欲滴，一双木底高跟黑色凉拖。我看着她穿得那样时尚的站在国际大厦门前，丝丝长发随风轻拂，在大厦阴影中显出幽幽紫色光泽，小衫的袖口下摆也随风轻轻摇曳，竟像是古代妖姬走错了时间空间、兀自一下子从天而降，下一秒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美纶美幻！

大厦门口人流熙嚷，不论男人女人都要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好一会才肯离去——包括我。卸了妆是那样清纯简单，上了妆又是那样妖娆魅惑，这样轰轰烈烈的美下去，简直让日月都会黯淡无光！可我只楞了一小会便又回到了现实，重现一脸愁容，呆滞的看着她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她带我到吉利商场二层吃炒米饭，当时时间尚早，那一层还比较安静。可欣一贯柔声的问我到底怎么了，我结结巴巴的把杰的事告诉了她。听完后，她沉默了好长时间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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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，她很平静的开口对我说：“七七，你忘了他吧。别再费劲折腾了。”

我一下子就懵了，脑袋又开始“嗡嗡”作响，心就像忽然被什么东西撕咬成碎片般，一片一片、牵带着五脏六腑一起剧烈抽痛起来。我的嘴唇微微颤着，张了好久，才岔着音问她：“为什么？他一定是冤枉的，那帮白痴肯定搞错了！”

“七七，”她认真的看着我，缓缓道：“还记得有一次咱俩在My迪里和我一块的那个秃头么？”

我想了想，点点头。

“他那会不就是问你要不要白面，还说如果你周围朋友有吸这个的能从他那儿买，你还记得吧？”

我再次用力点头。

“一小拇指指甲的白面，按掺了面粉算，得有一克多，那就是二百多块钱的。只要贩毒超过10克，就够判刑了，如果不小心，卖给别人哪怕一小包，那也得有50克了，哪怕就卖了这么一包，也足够判死刑了。如果那会你答应了他，把他和那帮吸的串一块，那国家就能判你是胁从贩毒，10克——也就是四、五个小拇指指甲那么多的量吧，就够判你近10年的刑期了。你刚满16，可能会轻点，但杰快20了，法律不会再保护他宽恕他，你就想吧，他会是一个什么结果！”

我完全呆在了那里，好几次都觉得如身坠云层之中，头重脚轻差点昏厥。不等我开口，可欣便接着说道：

“你最好不要再抱幻想了，杰肯定是真做了这种事的。男人总会有更好的，别太伤心了。”

我想起杰那俊逸的容颜，温暖的微笑，温柔的呵护……。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。可我生生忍住了，拼命咽到心里，不断狠命咬着嘴唇来减轻这种痛。我不断摇头，炒米饭上来很久都快凉了可我一下都没动，只是痛彻心扉。然后，绝望。